北宋诗人秦观的《满庭芳》古诗赏析
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暂停征棹,聊共引离尊。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
销魂,当此际,香囊暗解,罗带轻分。谩赢得青楼,薄幸名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上,空惹啼痕。伤情处,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
这首《满庭芳》是秦观最杰出的词作之一。起拍开端“山抹微云,天连衰草”,雅俗共赏,只此一个对句,便足以流芳词史了。一个“抹”字出语新奇,别有意趣。“抹”字本意,就是用别一个颜色,掩去了原来的底色之谓。传说,唐德宗贞元时阅考卷,遇有词理不通的,他便“浓笔抹之至尾”。至于古代女流,则时时要“涂脂抹粉”亦即用脂红别色以掩素面本容之义。
按此说法,“山抹微云”,原即山掩微云。若直书“山掩微云”四个大字,那就风流顿减,而意致全无了。词人另有“林梢一抹青如画,知是淮流转处山。”的名句。这两个“抹”字,一写林外之山痕,一写山间之云迹,手法俱是诗中之画,画中之诗,可见作者是有意将绘画笔法写入诗词的。少游这个“抹”字上极享盛名,婿宴席前遭了冷眼时,便“遽起,叉手而对曰:”某乃山抹微云女婿也!“以至于其虽是笑谈,却也说明了当时人们对作者炼字之功的赞许。山抹微云,非写其高,概写其远。它与”天连衰草“,同是极目天涯的意思:一个山被云遮,便勾勒出一片暮霭苍茫的境界;一个衰草连天,便点明了暮冬景色惨淡的气象。全篇情怀,皆由此八个字里而透发。
“画角”一句,点明具体时间。古代傍晚,城楼吹角,所以报时,正如姜白石所谓“正黄昏,清角吹寒,都空城”,正写具体时间。“暂停”两句,点出赋别、饯送之本事。词笔至此,便有回首前尘、低回往事的三句,稍稍控提,微微唱叹。妙“烟霭纷纷”四字,虚实双关,前后相顾。“纷纷”之烟霭,直承“微云”,脉络清晰,是实写;而昨日前欢,此时却忆,则也正如烟云暮霭,分明如,而又迷茫怅惘,此乃虚写。
接下来只将极目天涯的情怀,放眼前景色之间,又引出了那三句使千古读者叹为绝唱的“斜阳外,寒鸦万点,流水绕孤村”。于是这三句可参看元人马致远的名曲《天净沙》:“柘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天涯”,抓住典型意象,巧用画笔点染,非大手不能为也。少游写此,全神理,谓天色既暮,归禽思宿,却流水孤村,如此便将一身微官濩落,去国离群的游子之恨以“无言”之笔言说得淋漓尽致。词人此际心情十分痛苦,他不去刻画这一痛苦的心情,却将它写成了一种极美的境界,难怪令人称奇叫绝。
下片中“青楼薄幸”亦值得玩味。此是用“杜郎俊赏”的典故:杜牧之,官满十年,弃而自便,一身轻净,亦万分感慨,不屑正笔稍涉宦郴字,只借“闲情”写下了那篇有名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其词意怨愤谑静。而后人不解,竟以小杜为“冶游子”。少游之感慨,又过乎牧之之感慨。
结尾“高城望断”。“望断”这两个字,总收一笔,轻轻点破题旨,此前笔墨倍添神采。而灯火黄昏,正由山林微云的傍晚到“纷纷烟霭”的渐重渐晚再到满城灯火,一步一步,层次递进,井然不紊,而惜别停杯,流连难舍之意也就尽其中了。
这首词笔法高超还韵味深长,至情至性而境界超凡,非用心体味,不能得其妙也。
之后,秦观因此得名“山抹微云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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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朱晞颜·满庭芳》原文赏析
和赵仲敬咏雪
剪水飞花,裁冰作絮,龙宫不管严寒。斜侵风帽,吟鬓忽衰残。谁念梁园倦客?黄金尽、作赋才悭。飘流久,寒欺敝褐,犹事马蹄间。儿时曾纵猎,呼鹰野外,落雁云端。猛呼酒霜鞴,湿遍红鸳。倚马酣歌秦妓,紫貂暖、不上裘船。今迟暮,翩翩孤剑,寂寞度桑干。
咏物,是词中最常见的题材之一,也是最难以写好、写出特色的题材之一。宋代张炎论咏物说:“诗难于咏物,词为尤难。体认稍真,则拘而不畅;模写差远,则晦而不明。要须收纵联密,用事合题,一段意思,全在结句,斯为绝妙。”(《词源》卷下)也就是说既不能局限于状物,又不可过于放纵思路,妙在不即不离之间。这的确很难把握。朱晞颜这首《满庭芳》咏雪词,写法颇为特别。除一起三句正面咏雪外,全篇不仅无一“雪”字,而且无一笔一墨形容飞雪、积雪。词人注意力全部倾注在雪中之事、雪中之人、雪中之我,客观上使人觉得:在词人所展示的氛围中,无一时不飞雪漫天,无一处不积雪遍野。借人事咏物,是这词的特点。同时我们也不妨说,这是一首借咏雪抒写自已宦游飘泊生涯的词。
上片首三句形容雪神造雪。雪的原材料是“水”和“冰”,故词人想象制造者必居于龙宫。造雪而曰“剪”、“裁”,则雪神是以“水”和“冰”为布帛了。南宋词人楼槃咏梅花,曾有“剪雪裁冰,有人嫌太清”(《霜天晓角》)的句子。楼词是以冰雪造花,朱词则是以冰水造雪,也算是巧妙各有不同吧。“飞花”、“作絮”,以花絮喻飞雪,避免直露的说法。起三句己写尽漫天飞雪,以下引出风雪中人。“斜侵风帽”句没有主语,谁“斜侵”?自然是飞雪。词人的鬓发衰残,也就是变白。古人形容白发常常说“满头皆飞雪”。鬓发衰残,当然也是暗示飞雪。而中间又有一“忽”字,不免使人猜测,是斜侵的大雪染白了词人的鬓发呢?还是词人伫立于风雪之中,愁绪丛生,象当年伍子胥一样忽然间愁白了鬓发呢?总之忽然间词人帽子白了,鬓发也白了。“谁念梁园倦客?黄金尽、作赋才悭。”稍稍撇开咏雪,承前二句而下叙述自我遭遇。梁园客,汉代梁孝王筑梁园,广邀宾客游赏。当时许多著名文人如司马相如、枚乘、邹阳等,都是梁园中的座上客。黄金尽,则是用战国时期苏秦入秦国以连横之策游说秦王的典故。《战国策·秦策》记载:“苏秦始将连横说秦王,书十上而说不行,黑貂之裘敝,黄金百斤尽。”词人自喻是依人而食的梁园之客,而且当此风雪严冬,宦游之情已然倦怠,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怅然若失的孤寂感,“谁念”二字流露了词人空虚惶惑,企盼关怀的独特心境。内心既已如此,身外又如何呢?随身携带的干谒金银已经用尽,贫困潦倒之中,文思也大不如从前,已是江郎才尽。人也老了,心也倦了,钱也没了,才也尽了,凡此种种,自然要逼出归隐的话头。“飘流久,寒欺敝褐,犹事马蹄间。”歇拍笔锋陡变,“犹事马蹄间”五字笔重如山。词人运用欲擒故纵的手法,既已描写了内外交困的境遇,还又加上两笔,飘流客游已久;而且粗布衣衫已经破败,不敌风寒,造成归隐势在必行的势态,似乎词人就要高歌“归去来兮”了,但恰恰相反,这位不幸的词人迫于环境,仍然奔走于马前马后,不得不与达官贵人周旋。
上片由咏雪开端,放笔写去,在一腔勃郁不平之气的驾驭下,竟然把自己的不幸境遇也写了进去。奇峰突起的歇拍不啻是给这种境遇打上了一个*又重的感叹号。下片作雪中畅想,回忆自己少年时代的雪中豪举,壮年时代的纨袴风度,再以对比的手法衬出今日的悲凉。“儿时”,泛指少壮时期。词人回想少壮之日,遇此风雪,曾纵马行猎,在空阔的野外,呼唤猎鹰追狡兔,引弓射落高飞云端的大雁。这是何等自由、何等豪迈的气概!《史记》记载,秦丞相李斯被秦二世腰斩于咸阳,临刑前,李斯对其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平?”可见雪地行猎,成了自由生活的象征。词人当然还不至于被夷三族,但身不由己客游在外,当年纵马呼鹰的往事自然成了美好的回忆。越是凄凉,越是难忘。霜鞴,鞴是用皮革制成的臂衣,披挂于两肩,保护左右臂。红鸳,指绣有图案的鞋子。“猛呼酒霜鞴,湿遍红鸳”二句是说,少壮时代的词人身穿臂衣猎装,两肩积满了白雪。词人振臂呼喝,雪中痛饮;由于在雪地里来回奔跑,鞋子上下湿透。“倚马酣歌秦妓,紫貂暖、不上裘船。”裘船,指裘皮大衣,即前句之紫貂裘衣。关中一带称衣襟为船。不上船,不把衣服穿上,仅仅披于两肩。此二句所写之事,似已不是少年行径,而是成年纨袴公子的风流之举。身披貂皮大氅,牵马携妓,饮酒酣歌……飘逸极了,痛快极了,哪里有丝毫不幸的影子?想不到这又是欲擒故纵,欲抑先扬,写到最痛快之处,悲凉也随之而来:如今已经衰老迟暮,不复少年风采。只是携带着孤剑踽踽独行,为了生计而不停地客游,渡过桑干河又不知寄身何方。再也没有秦妓,没有骏马,没有貂裘美酒,只有寂寞永远相随!这首词章法颇为奇特,一起一伏,一抑一扬,层次井然有序。题目是和友人咏雪,其实是借雪起兴,说尽一生心事。另外,此词与宋遗民词人周密的《高阳台·送陈君衡被召》许多地方字面相似。如朱词“斜侵风帽”,周词有“尊前茸帽风欹”;朱词“谁念梁园倦客”,周词亦云“投老残年,江南谁念方回”;朱词“倚马酣歌秦妓”,周词上片:“秦关汴水经行地,想登临、都付新诗。纵英游,叠鼓清笳,骏马名姬”等等。周密一度曾是元初词坛的盟主。朱晞颜时代与周密相去不远,有意识或无意识受其影响,不足为奇。
2、李商隐《楚吟》察古观今诗赏析
山上离宫宫上楼,楼前宫畔暮江流。
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②。【注释】
①李商隐:见《马嵬》(其二)。
②宋玉:战国时楚国著名辞赋家,稍晚于屈原。
【诗本事】
此诗作于大中二年。
宋人对“诗佛”王维的作品有“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美评,观李义山《楚吟》一诗亦有此感。“山上离宫宫上楼,楼前宫畔暮江流”,山上楚王的离宫,楼台高耸,楼台前离宫旁的江水正在暮色中悠悠东去。诗人用“顶针”句法使文字生奇而有了立体感。“楚天长短黄昏雨”一句紧承前两句续写其景,南国黄昏的天空又飘起了多情的“雨”,莫非巫山神女又来了?好一幅朦胧凄美的暮雨楚宫图啊!这三句纯是写景,而“暮”、“雨”二字已悄悄令诗句带上了幽怨感。末句“宋玉无愁亦自愁”真妙笔,此时在如此多情的南天风雨中,多才多愁的宋玉亦在独自生着愁恨,愁什么呢?“悲秋”或是“悲己”吧。全诗用笔细腻如水,感情惆怅如山,意境凄凉如冰,而又有巧妙非常之构思,确属唐人咏“楚”题材的绝笔。
【诗评选辑】
①清·何焯《李义山诗集辑评》:长晷短景,但有梦雨,则贤者何时复近乎?此宋玉所以多愁也。
②清·冯浩《玉生诗集笺注》:吐词含珠,妙臻神境,令人知其意而不敢知其事以实之。
3、古诗《刘因·观梅有感》原文赏析
东风吹落战尘沙,梦想西湖处士家。只恐江南春意减,此心元不为梅花。
前人咏梅佳作很多,或着力刻画梅的幽姿神韵,如林逋《山园小梅》: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或以梅寄托诗人高标绝俗之志,如陆游《梅花绝句》: “何方可化身千亿,一树梅前一放翁。”亦有借梅花以讽时政者,如刘克庄《落梅》: “东风谬掌花权柄,却忌孤高不主张。”刘因在前贤英华累累的情况下,却能另辟蹊径,不落窠臼,借观梅而感兴亡离乱,直令人耳目一新。
此诗大约作于南宋灭亡前后。首句“东风吹落战尘沙”,即紧扣这一时事。诗人因观梅而兴感,首先想到“东风”,因为东风执掌着花开花落的命运; 它既可以吹开冰封雪压中的寒梅,使之破蕊怒放,给人间带来融融春色,勃勃生机; 它也可以无情地吹落群英花瓣,使之零落殆尽,化作尘埃。诗人显然写的是后一种情况,但却不明说吹落梅花,却只说东风吹下了漫天的硝烟烽火,战争尘沙,不用说报春的梅花也同战尘一起被吹得零落委地了。这样写既出人意表,又曲折含蓄。质言之,此句意谓战争破坏了人间始初的春色。
“梦想西湖处士家。”“西湖处士” 指宋初隐士林逋(967—1028),他一生痴爱梅花,有“梅妻鹤子”之称,隐居在杭州孤山,其庐舍遗址和祠堂素为游人瞻仰。刘因身处幽燕,由北地观梅,自然联想到 “梅妻鹤子” 的林逋; 由烽烟迷漫的 “战尘”,自然联想到地受其患的 “西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想西湖”,可谓 “精骛八极,心游万仞”。“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 (岑参《春梦》)说明诗人忧虑由来之久,积淀之深; 且使空间拓展万里,意象也顿显恢宏。故此句妙在通过时间的深度和空间的广度来加强诗人忧患感情的浓度。1276年3月,元蒙统帅伯颜兵临杭州,南宋宣布投降。位于西湖之滨的孤山林逋祠,自然也因兵燹而萧条冷落。诗人关心江南,轸念南宋之情,于此委婉可见。以上二句写景,但景中寓情,虚中有实。
第三句“只恐江南春意减”,由“梦想” 回到现实,由写景转入抒情。兵燹战尘,不仅使西湖梅花凋零萎败,整个江南的春意也将锐减而变得萧条黯淡。“只恐”,突出了诗人对“春意”的拳拳之心,钟爱之情。“江南”,则由上句“西湖”再推而广之,拓展到整个南方。西湖所在的首都杭州是江南的*文化中心,首都的兴衰自然会影响整个江南全局;梅花是报春花,既然报春花都被“东风战尘”摧残零落殆尽,那么象征春意的百花岂不也要连类而及,锐意消减吗?可见诗人区区系念的不仅是南宋朝廷的命运,尤其在于江南广大苍生所罹战祸的厄运。“春意减”内涵深广,举凡江南山河破碎的种种凄凉和人民国破家亡之后的种种苦难忧患、流离失所,甚或被血洗屠戮,被籍没为奴等等惨象,不都是“春意减”的表现吗?诗人的忧患情怀,真是博大无涯、涵盖深广啊!
第四句“此心元不为梅花”,出人意表地陡然一转,却在这陡转中一笔挽回,戛然而止,言已尽而意未止,给读者留下了去寻绎、去深思的广阔余地,如余音绕梁,悠然不绝。诗人之心“不为梅花”,是为什么呢?它启发读者去探索上文的弦外之音、言外之意,没有这一句,读者就可能把“战尘”、“西湖”、“江南春意减”这些线索中暗藏的底奥轻易放过而不易发现;有了这一句,犹如洗相中的显影液一般,使前面埋下的那些隐微的意脉,都一一显现出它们底蕴的真相。如果说第三句“江南春意减”是《观梅有感》的诗眼所在(杨载《诗法家数》云:绝句“宛转变化工夫,全在第三句”。),那么第四句则是指示寻觅诗眼的路标。
这首咏梅诗,实则并未咏梅,而是侧重在“有感”,梅花不过是触发感想的媒介和贯穿思绪的线索,所以它能脱去前人摹写梅花幽姿神韵的窠臼而独标一格。且“有感”又片言不涉诗人自身的人格遭际,而只借观梅来感发那博大的伤时忧乱的情怀。凡此皆确立了此诗的“独创”价值。其次,四句在章法、意脉上句句顿挫,首写观梅兴感,次写因感而梦,三写梦回忧甚,结点忧不在梅,极尽盘曲宛转之致。至其时空拓展、虚实变换、情景交融,则不待赘言了。
4、张泌《寄人二首》古诗赏析与原文
别梦依依到谢家,小廊回合曲栏斜。
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
此诗本事,《词苑丛谈》略有记述:“张泌仕南唐,为内史舍人。初与邻女浣衣相善,后经年不复相见,张夜梦之,寄绝句云云。”由此可知这是诗人寄与对方的一首情书,是借记述梦境而抒发久久积郁的思念之情的。
首句单刀直入,写久别之后梦中重到情人之处。谢家,即指情人居处。并非邻女浣衣一定姓谢,而是唐人诗中常以萧娘、谢娘称所爱之人。夜有所梦,正是日有所思的潜意识的流露。遥遥两地的空间阻隔,经年不见的时间距离,在诗人内心深处造成了多么深挚的痛苦。然而在梦中,时空障碍竟一扫而光,瞬刻到了“谢家”(而不是一墙之隔的离别既久的自己的家,在重家庭重血缘的传统文化氛围中,诗人此一越轨心态,正是感情深挚和思念迫切的自然流露),想想欢会在即,梦中心绪该是多么轻柔而欢快,往昔思念的痛苦都在此刻幸福的期待中化为欢乐释放出来,弥漫在天地之间。“依依”一词,道出了多少难以言说的情味!
次句承上。既是情人居处的具体描述,也是昔日情愫的追顾与依恋。庭院深深,小廊回环,曲栏横斜,真真切切的就在眼前,一如往昔,宁静而幽深,亲切而神秘。旧地重游,自然会想起当年与情人相亲相善的美好时光,那一切多发生在这一特定环境中。诗人当时就有两首《江城子》描写这种幸福境界:“碧阑干外小中庭,雨初晴,晓莺声,飞絮落花,时节近清明。睡起卷帘无一事,匀面了,没心情。”“浣花溪上见卿卿,脸波明,黛眉轻,高绾绿云,金簇小蜻蜒。好是问他来得么?和笑道,莫多情。”成为甜蜜回忆的这一幕幕图景,在诗人脑海里闪回和叠印。这一切都由小廊曲栏逗引而起,遂于沉浸中有回忆,追寻中有期待。
然而,梦境并未圆满:“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痴情没有回报,久盼的情人没有出迎,唯有天上一轮明月,幽幽地照耀着这暮春的满地落花的庭院。也许它当初是这对情人欢会的见证者,此刻却成了这位孤独痛苦、失望惆怅的诗人的安慰者和陪伴者了。初看这两句所写,是居室宛然,独不见所爱之人,猜度对方忘情旧爱,遂托兴于明月落花以抒忧疑之情;深而思之,情绪高涨时,颇多敏感,颇多疑虑,恰是相思热恋中正常心态。梦境日常情境无不如此。因而,在春月落花的背后,正有深挚的爱和急切的盼望在,而且愈来愈强烈。但诗人却只字不露,只将整个梦境勾勒出来寄与对方,融情于景,见意于言外,使得这首言情之作更为别致,更见依依余韵。
5、胡仲弓《观中原指掌图》古诗赏析与原文
月明空照八陵碑,玉馆琼楼失旧基。
故国不堪回首处,西风满地黍离离。
中原指掌图,当为一幅摹画中原山川形胜的地图。指掌,了如指掌,言其图清楚详明。题为观图,诗实未触题面,未从正面咏图,而是借重想象,悬拟皇室陵墓、京华楼馆的冷落朽蚀,抒写了对中原故土的思怀,对国运不振的叹慨。采取不犯本位的写法,在神情离即之间,完成了诗的抒情任务,显得委曲有深致。
大概诗人在中原形胜图的某一方位,找到了宋皇室寝陵的位置,诗由此发端,构思极具匠心。八陵,指宋太祖父至宋哲宗等八人陵墓,均葬于今河南巩县境,汴京沦陷,墓区为金人占领。诗人不直说大片国土沦落巳久,而选择典型的落入敌手的物象来作描述,充分表达情思。皇家八代寝陵及陵前高大的墓碑,被天上明月凄冷地无可奈何地照映着,昔日守卫的森严,祭奠的奢华,杳无踪影。*时代,帝王陵墓是至高无上的庄严事物,今横遭冷落,诗人舍弃了山塞关河种种可以抒写的对象,而只举图中最多只有一些范围标示的八陵来写,显示了善于删裁的功力,而且还隐含着对当局不图恢复,置列祖列宗于不顾的谴责。
第二句从陵墓移想到昔日繁华的京城,那些装饰得金辉银耀的楼台馆阁,从靖康之变至今,已历一百数十载,早是旧基朽毁,面目全非。琼玉四字不仅是再现式想象,亦含象征性意指:整个赵宋江山,一如琼楼玉阁,早就根基荡然。在一、二句想象描述的基础上,第三句以“故国不堪”作勾勒,结前启下,正面点出作者有不能自已的黍离之思。这末句乃又作一想象,中原土地在西风凌虐下,禾黍离离,棘榛遍野,意象萧然。
全诗并不写图,而想象地择取皇陵孤窘,琼楼败落,禾黍依依的典型物象,展足故国不堪回首情状。这“不堪”之中,既有“太平不用干戈策,辜负胸中百万兵”(《寄杨蕴古》)的书生忧愤,又有“故国不归人意老,无情汴水自东流”(《倚楼》)的桑梓(诗人家乡为山西清徐)之思,内蕴十分富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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